借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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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这是一个关于张天师的传说。”胡变缓缓地道，“在张天师并未在龙虎山修行之时，曾经游历天下，先后在北邙、太平山、鹤鸣等地修行，而在蜀中青城山是张天师在龙虎山斩青龙、白虎外，最为得意的一战，你可曾听闻。”

我点了点头，在龙虎山已经有了一年的时间，对于张天师的历史即便是我不想知道，也经不住龙虎山的弟子们天天提，日日念，早就已经烂熟于心了，我不假思索地道：“传闻当年蜀中有鬼神作怪，是张天师在青城山黄帝坛下盟誓，使六天鬼王囚禁于北阴酆都城，八部鬼帅流放于西域边地。从此妖魔降服，人民安乐，至今青城山仍留有天师与众鬼帅战斗的誓鬼台、鬼界碑等古迹。我也时常听龙虎山的弟子提及这段传说。”

“不错。”胡变点了点头道，“现在听来的确是一个传说。”

“当时蜀地有八部鬼帅，各自带领阴兵阴将数以亿计，横行人间，肆意不法，这八人便是刘元达、张元伯、赵公明、钟子季、史文业、范巨卿、姚公伯、李公仲八人。他们借助天地间五行不正产生的殃祸之气荼毒人世。他们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名号，在东方就号称魔王，在南方号称鬼帅，在西方号称外道，在北方号称鬼王，在中央则被称作神鬼。”

“八部鬼帅平时带领鬼卒居住在青城山顶，不定时幻化鬼市鬼城于人间，而鬼众幻化人形藏身其中诱惑凡人进入，散播疾疫，无人能识。当地长期人鬼杂居，互相交易买卖。当时的蜀地可谓是一片狼藉，人间地狱。”

我接口道：“当时八部鬼帅可谓是天上人间，罕有敌手，张天师临危受命，一人一剑，荡平了八部鬼帅，还天下朗朗乾坤，至今在龙虎山的弟子口中提起来，还为他们老祖这一彪炳千古的战绩沾沾自喜，也正是因为如此，龙虎山才能够被天下道门所接纳为天下道门祖庭，执掌道门牛耳至今。”

“哈哈哈……”胡变听到了这里，忽然间大声笑了起来，弯着腰，几乎要把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有什么不妥么？”我疑惑地问道。

胡变喘息着道：“果然……历史往往都是胜利者来书写的，真正的真相，永远被埋在了历史的最深处。”

我愕然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是，张天师是赢了，但是，张天师绝非一人一剑，而是率领了天下道门近万信众，而且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取胜……”胡变看着底下这座死城，缓缓的道，“当时那场战，整整打了八十年。也正是那一战，让张天师身负永远无法弥合的重创，回到了龙虎山后，便死了。”

“死了……”我愕然道，“难道张天师不是羽化登仙了吗？”

胡变不屑地道：“你当真以为……人类能有破碎虚空，羽化登仙的能力？”

“难道？”我有些迷茫了，痴痴地道，“不是吗？”

“不仅如此，那八十年间，人间宛如鬼蜮，汉朝江山已经大厦将倾，在八部鬼帅的率领下，人类经历了长达八十年的黑暗，人妖混杂，那八十年，又被称为‘鬼朝’。历经了五任汉家皇帝。”胡变道，“只是那段历史太过于血腥了，所以在后世皇帝的授意之下，将这八十年的历史彻底的抹杀过去，甚至那五世皇帝，也从未见诸于任何史书，但是正是因为有了八部鬼帅，也是我们狐黄白柳灰最为鼎盛之时，‘鬼朝’岁月，令人心驰神往啊……”

我皱了皱眉，这才猛地记起来，胡变乃是狐族，非我族类。

胡变叹了口气道：“虽然你们人类将这鬼朝的岁月抹去了，但是在我们狐族一脉，却从未忘记过。对你们人类来说，是把不堪回首，甚至彻底需要抹去的历史，但是对于我们狐族来说，却是必须永远铭刻的光辉岁月。”

“只是可惜。”胡变轻轻地摇头道，“若不是八部鬼帅之间相互倾轧，尸、鬼、妖三族各自心怀鬼胎，相互猜忌，否则哪轮到你们人类来主宰这个世界？而张道陵又如何能够成为天下道门公认的古往今来，天下第一人？”

“所以，这耆闍之地的来历和八部鬼王有关？”

“是。”胡变点了点头道。“当时人鬼混杂，在蜀地之中，在八部鬼王的率领下，其实八部鬼王中的赵公明已经称帝，对人界早就已经形成了压倒性的胜利，经过长达了五六十年的战争，张道陵座下两大弟子王长、赵升二位得意弟子都已经战死了，而张道陵数万道门大军也残存不过一二，二十四治编制几乎消亡殆尽，只能苟延残喘。只是可惜……和你们人界一样，八部鬼王只可以共患难，却难共富贵，赵公明称帝之后，刘元达、张元伯两人勾结黄仙一脉首先造反，将赵公明除掉，然后灰、柳二脉又联合了钟子季、史文业、范巨卿三鬼王于青城山上打着为赵公明复仇的旗号，将刘元达、张元伯两人除掉，钟子季自立为帝，后来又是相互之间的一片厮杀，八部鬼王损失殆尽，只剩下李公仲一人和我们狐脉苦苦支撑在青城山上。”

“当时的青城山并非如今的青城山，而是一座繁华富饶的城市——”说到了这里，胡变稍稍脸上有些郝然，道，“说繁华富饶或许有些过谦，但是当时的确是鬼朝的都城。”

“由于八部鬼王长达二十年的相互倾轧，鬼族的势力已经大打折扣，而此时，原本已经不足为虑的张道陵，忽然间在龙虎山中得道，得到了青龙、白虎两大神兽，更是有三五雌雄斩邪剑和平阳都功印这两个绝世道器托底，于是张道陵纠集了天下所有道门，看准了时机，对青城山再次发动了攻击，张道理引仙兵下凡，又引风刀血雨，鬼族接连一十四败，鬼王独木难支，自然是免不了失败的命运，从此，鬼族与张道陵在青城山黄帝坛下盟誓，从今以后阴阳分判，人处阳间，鬼入地府，六天鬼王归于北酆之地，八部鬼帅发往西域。而将我族中前途命运全部压在了李公仲狐族一脉，更是元气大伤，至今，不仅是狐族，狐黄白柳灰五大族，都没有恢复元气——”

说到了这里，忽然间胡变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不过最惨的还是僵尸一族，当年多么威风，多么不可一世，你看看现在，莫说旱魃级别的僵尸，就是不化骨、天地怨之类的僵尸，你可曾听闻有他们在道门行走的踪迹。”

我忍不住问道：“难道这天下当真有不死不灭，不生不死的僵尸不成？”

“有。”胡变冷冷道，“去问问魏家，你就知道了。”

似乎将话题岔开了，胡变接着道：“那一战之后，人鬼相绝，为了防止鬼族复兴，张道陵甚至将整个鬼族压迫在了龙虎山下，由青龙、白虎两大神兽镇压，并用平阳都功印镇住，摄服三万六千种他眼中的外道恶魔，从此以后，虽然人、鬼、僵尸、仙族共存于世，但是其他几方的实力已经只有零散，根本无法与人族抗衡。”

“仙族？”我皱起了眉头问道。

胡变嘿嘿一笑，道：“俺们自己称呼自己的。”

“所以……”我仔细理解了胡变所说的故事，再结合我自己的理解，道，“你所谓的耆闍之地，便是当年鬼朝的都城？”

“不错。”胡变点了点头道，“当年的张道陵施展大无上的道术，将整个鬼都压在了龙虎山下，防止八部鬼王死灰复燃。”

“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就在……”我猛地意识到了，不由脱口而出道，“当年的鬼都！”

“不错，这些死尸，就是当年那场大战之后战死的双方将士。”胡变深吸了一口气道，“而我们站的这座雕像，就是当年的八部鬼王最后一个，也是最后领导整个鬼朝奋起反抗的鬼王——李公仲！”

“原来如此！”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我脚下的这座雕像，雕像果然神武非凡，不威自怒，有一派帝王之相。

再放眼望去，时隔多少年了，不少将士依然尸骨未寒，遍地横七竖八的尸首，时刻提醒着我，当年那一场大战的惨烈。

“因为这场战争，无论是蜀地还是中原，都是无边的浩劫，十室九空，但是由于这场战争的始作俑者乃是当时的刘姓帝王，加上这场战争乃是古往今来时间持续几乎是最长，而且最为诡异的一战，为了掩盖刘氏王朝的丑恶，刘氏后代索性将这八十年的历史，包括五代帝君一起从历史中抹杀，永永远远的消失在你们人类的记忆之中……”

胡变的眼睛渐渐地射出了令人心惊胆寒的光，他沉声道：“可惜的是，就算你们人类集体选择了失忆，但是我们狐族是永远不会忘记那段历史的，我胡变一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进入这耆闍之地之中，天佑见怜，俺狐族先祖保佑，今日我胡变终于来到了鬼城的中心，找到了耆闍之地！”

在我心中胡变应该不是一个好人，也许是个坏人，但，肯定是个自私自利之人。

他来耆闍之地的原因肯定不会是为了狐族当年的公案，也不会是为了拨乱反正，将那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公布于众。

他来耆闍之地肯定是为了自己的修炼，极有可能和不久之后过的性命攸关的车辙关有关。

这里面一定有对于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

果然，胡变徐徐地道：“在我的小时候，狐族便流传着荫尸殍地中藏有鬼都耆闍之地的传闻，但是我狐族千百年来历经坎坷，均空手而还，莫说耆闍之地了，就是荫尸殍地，也是从来没有人来过。毕竟，荫尸殍地在龙虎山的管辖范围内，稍有不慎就可能面临数百年道行毁于一旦的危险。而且就算是有人知道荫尸殍地的存在，却从不知道如何进入荫尸殍地的方法和方式。”

胡变接着道：“俺当年道行很低，甚至还没有办法使用画皮之术，更遑论幻化人形了，但是俺运气好，曾经在长白山的一处悬崖峭壁之中偶然得到了我狐族前辈关于进入荫尸殍地的地图，我于是用了近五十年的时间，才堪堪破解了进入荫尸殍地的方法，而在荫尸殍地之中，差不多又是几十年过去了，却迟迟没有找到进入耆闍之地的方式。”

“直到遇见了你。”胡变笑着看着我道，“俺甚至都有些怀疑，你就是上天派来协助我的小天使，否则为什么我以前不认识你之前，迟迟来不了这里，但是一遇到了你了，俺便时来运转，被一只断手引来到了此处。”

“说真的，万一真的找到了俺想要的东西，俺真的应该给你立一个长生牌位，早晚三炷香，你不仅仅是俺胡变的大救星，也是俺们整个狐族的恩人。”

“你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你可知道，在秦汉之前，我狐族的地位是什么？”胡变忽然反问道。

我轻轻地摇头。

胡变缓缓道：“在秦汉之前，我狐族可是与龙、麒麟、凤凰一起并列四大祥瑞之一，但是由于参与了那场人鬼之战，我狐族的地位一落千丈，狐黄白柳灰，哈，好一个狐黄白柳灰，我狐族居然沦落到和老鼠、蛇和黄鼠狼这些没羞没臊的狗东西并列了。哈哈！”

胡变道：“在我们狐族中，其实也分很多派系，其中闾山、涂山和有苏这三大派系实力最大，当然，更多的是像我这种修野狐禅的，但是这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狐族自张道陵之后，便再无白色的九尾天狐，就行了。”

“九尾天狐？”我不由的问道，“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胡变看着眼前的死城道：“你只需要知道，九尾天狐乃是狐狸中最厉害的，离着升仙只有一步之遥，这么跟你说吧，治水的那个大禹，就曾经娶过我们狐族的一位九尾天狐，从而生下了夏朝的开国皇帝启。其他的我就不说了。”

“哦。”我没想到狐族和人类还有这么一层关系。不知道真假，只能装装样子的点了点头。

“之所以自秦汉之后，我族中再无九尾天狐的出现，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当年的张道陵，该死的张道陵。”胡变咬咬牙道，“当年我狐族追随鬼王，被张道陵视为异端，但是俺们狐族和其他四族不同，和他们并称，那是侮辱我狐族，抬高他们，张道陵对我们狐族最为忌惮，知道我们狐族睚眦必报的性格，为了防止我们狐族卷土重来，从而报复他龙虎山的徒子徒孙们，他用无上道法封住了我们狐族的心眼。”

“俺们狐族之所以能出九尾天狐，就是因为我们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一旦这颗七巧玲珑心炼化成了天狐之眼，便拥有窥探天地之能，自然而然的变会成为九尾天狐，可恨那张道陵，真该千刀万剐了他。”

胡变恨得牙根痒痒的，忍不住地又问候了古往今来道门第一人的家人们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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