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果

这棵树往往就长在屋前或屋后的空地上，树干粗壮，树冠宽大，像一把撑开的绿色大伞，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春天的时候，柚子树会开满白色的小花，花瓣细碎，香气清甜。

微风一吹，花瓣就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铺满了树下的地面。

这时候，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淡淡的柚子花香，连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到了夏天，树上结满了青涩的小柚子，像一个个绿色的小灯笼挂在枝头。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照在柚子上，泛着莹莹的光。

孩子们总喜欢在树下玩耍，仰着头数树上有多少个柚子，争论着哪个最大、哪个最圆。

秋天是柚子成熟的季节，树上的柚子渐渐由青转黄，沉甸甸地压弯了枝条。

摘柚子的日子总是特别热闹，大人们架着梯子爬上树，小心翼翼地摘下成熟的柚子。

孩子们在树下跑来跑去，接住扔下来的柚子，堆成一座小山。

冬天的柚子树虽然叶子稀疏了些，但依然挺拔。

有时候下雪，树枝上积了厚厚的白雪，远远看去就像披了一件白色的外衣。

这时候，树下的石凳上常常坐着晒太阳的老人，他们一边剥着去年剩下的柚子，一边聊着家长里短。

柚子树不仅是农村院子里的一道风景，更是村民们生活的一部分。

它见证了孩子们的成长，陪伴着老人们度过悠闲的时光。

树下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承载着无数温暖的回忆。

无论是春天的花香，夏天的绿荫，秋天的果实，还是冬天的静谧，柚子树都默默地守护着这个家，成为江西农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农村的生活算是我的最快乐的那段童年了。

依稀记得那段夏天。

我胡英和二姑女儿 表姐高琪瓦片屋顶上落满了灰，檐角的青苔在雨后的阳光下泛着莹莹的光。

胡英蹲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那棵柚子树发呆。

树冠像一把撑开的绿伞，枝叶间缀满了青涩的果实，风一吹就轻轻摇晃。

"胡英！"高琪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快来帮我择菜！"胡英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土坯房的地面总是灰哒哒的，长满碧玉青苔，坐上去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厨房里，高琪已经坐在小板凳上，面前摆着一筐青菜，青菜可是自己家种的。

她比我大两岁，个子也高一些，扎着两条麻花辫，发梢还别着奶奶给的红头绳。

"外婆说今天要做红烧肉。

"高琪一边择菜一边说，"你最爱吃的。

"胡英撇撇嘴，在她旁边坐下。

厨房里飘着柴火的味道，灶台上架着一口大铁锅，锅底还留着早上煮粥的痕迹。

奶奶正在案板前和面，面粉扑簌簌地落在木板上，像下了一场小雪。

"你们两个别光顾着说话，"奶奶头也不抬地说，"赶紧把菜择完。

"胡英和高琪对视一眼，偷偷笑了。

我们总是这样，明明在干活，却总能找到机会说悄悄话。

高琪在县城上初中，跟她妈妈一起。

高琪会讲她在县城里的事，说那里的楼房有多高，马路有多宽。

胡英则喜欢跟她讲在山里看到的稀奇事，比如会发光的蘑菇，或者半夜里叫得像小孩哭的猫。

择完菜，胡英溜到厨房旁。

柚子树下有一块大石头，表面被磨得光滑发亮。

她爬上去，仰头看着树冠。

阳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又偷懒！"高琪追了出来，"奶奶说要我们去摘点辣椒。

""等等嘛，"胡英往旁边挪了挪，给高琪让出位置，"你看，那个柚子是不是快熟了？"高琪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枝叶间看到一个已经泛黄的柚子。

"还早着呢，"她说，"得等到秋天。

"胡英叹了口气。

她总是等不及，每次看到柚子变色就想摘下来尝尝。

去年她偷偷摘了一个，结果酸得直咧嘴，被高琪笑话了好久。

"走吧，"高琪跳下石头，"摘完辣椒你带我去前面竹林玩吧。

"胡英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前面有一片竹林，夏天特别凉快。

胡英经常在那里捉迷藏，或者找竹笋。

有时候还能看到野兔，灰扑扑的一团，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辣椒地在院子后面，红红绿绿的辣椒挂满了枝头。

胡英动作麻溜地避开刺，专挑那些又红又大的摘。

高琪则小心翼翼，倆人不一会儿就摘了小半筐。

"够了够了，"高琪说，"再摘外婆该说我们了。

"胡英意犹未尽地停下手。

高琪喜欢辣椒地里的味道，辛辣中带着一丝清香，特别喜欢奶奶炒得干炒辣椒，但是奶奶总不情愿炒，因为很容易吃坏肚子。

阳光晒在背上暖洋洋的，远处传来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

收拾完辣椒，他们偷偷溜出了院子。

前面竹林的土路上，两旁长了杂草和小野生桃子树，裂开的桃子，时不时两人摘几个吃。

高琪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看胡英有没有跟上。

竹林里果然凉快，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说悄悄话。

胡英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都是竹子的清香。

她蹲下身，仔细寻找着新冒出来的竹笋。

"英子，"高琪突然压低声音，"你看那边。

"胡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灰色的野兔正在啃食竹叶。

它的耳朵竖得老高，时不时警惕地转动着。

胡英屏住呼吸，生怕惊动了它。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奶奶的喊声："英子！琪琪！回来吃饭了！"野兔受了惊，嗖的一下窜进了竹林深处。

胡英和高琪相视一笑，手拉着手往山下跑去。

红烧肉的香味已经飘了过来，混合着米饭的香气，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跑过柚子树时，胡英又抬头看了一眼。

那个泛黄的柚子在阳光下闪着微光，仿佛在向他招手。

他暗暗下定决心，等它熟了，一定要和高琪一起摘下来尝尝。

瓦片屋顶上，炊烟袅袅升起，在蓝天中画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土坯房里传来碗筷碰撞的声音，还有奶奶催促她们洗手吃饭的唠叨。

这个夏天，和往常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傍晚时分，太阳渐渐西沉，天边泛起一片绚丽的晚霞。

胡英和高琪坐在柚子树下的石头上，手里捧着奶奶刚煮好的绿豆汤。

汤里还加了冰糖，喝起来甜甜的，带着一丝清凉。

"明天我们去河边玩吧，"高琪提议道，"听说最近河里有很多小鱼。

"胡英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她最喜欢和高琪一起探险，每次都能发现新奇有趣的东西。

奶奶坐在门槛上，手里摇着蒲扇，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别玩得太晚，"奶奶叮嘱道，"记得回来吃饭。

""知道啦！"胡英和高琪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相视一笑。

夜幕降临，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了起来。

胡英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心里充满了对明天的期待。

她知道，无论去哪里，只要有高琪在身边，就一定会很开心。

第二天一早，胡英和高琪就出发了。

他们沿着小路走到河边，河水清澈见底，能看到小鱼在水草间游来游去。

高琪脱下鞋子，赤脚踩进水里，凉凉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笑出声。

"英子，快来！"高琪招呼道。

胡英也脱下鞋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河里。

水流轻轻拂过脚踝，痒痒的，却很舒服。

他们蹲下身，用手去捧那些游来游去的小鱼，虽然总是抓不到，但依然乐此不疲。

玩累了，他们就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把脚泡在水里，享受着夏日的清凉。

高琪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果，分给胡英。

糖果是二姑从县城带回来的，包装纸上印着漂亮的花纹。

"真甜，"胡英含着糖果，眯起眼睛，"比柚子还甜。

"高琪笑了，"等柚子熟了，我们摘下来一起吃。

"胡英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期待。

她知道，这个夏天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等着她们去发现。

无论是一起摘柚子，还是一起抓小鱼，只要有高琪在身边，每一天都会很精彩。

太阳渐渐升高，她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河边，往家走去。

远远地，就看到奶奶站在柚子树下，朝他们招手。

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香味飘得老远。

"快去洗手，"奶奶笑着说，"今天做了你们爱吃的菜。

"胡英和高琪相视一笑，飞快地跑进屋里。

这个夏天，和往常一样，又有些不一样。

每一天都充满了欢声笑语，每一天都值得期待。

可那个十六岁那年的夏天，胡英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地上那个突兀的土坑发呆。

坑里还留着几截断根，像被生生扯断的血管。

阳光直直地照下来，刺得他眼睛发疼。

那棵柚子树，陪伴了他整个童年的柚子树，就这样消失了。

二 随柚而去记得那天早上，胡英还在睡梦中，就被厨房偏边传来的嘈杂声吵醒。

走出来，看见几个陌生人正围着柚子树指指点点。

奶奶站在一旁，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钞票，脸上的表情她看不真切。

"奶奶！"胡英扑向奶奶，"他们要干什么？""英子，"奶奶抱住胡英，声音有些沙哑，"树老了，该换了。

""可是......"胡英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英看见那些人拿着锯子走近柚子树，锋利的锯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别看了，"奶奶拉住胡英的手，"进屋吧。

"胡英甩开奶奶的手，固执地站在原地。

锯子咬进树干的声音让胡英浑身发抖，木屑纷纷扬扬地落下，像一场无声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