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再相会

二十年后再相会第3章 初遇同窗在线免费阅读

北京的出租司机依然能侃，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聊上了。最后的话题集中在了北京的拥堵上，立交桥一个接着一个，我的心也随着车的转弯起落开始澎湃了。不是因为即将见到老同学的激动，而是每过一座桥，计价器就拼命地蹦字。每次等红绿灯也蹦字，我暗自盘算着每蹦一个字相当于抽一支什么牌子的烟。出租车兜了几个圈也没有找到学校的正门，或者是司机故意找不到门。匆忙让他停下，还是自己找吧。原来的围墙全部改成了大楼，各种公司的招牌五颜六色晃眼睛。好不容易才在一个送水师傅指点下找到西侧门，原来的校门早已经掩盖在了各种公司里边。

登记完，门卫指指路。我想还是先在学校溜达溜达安定一下情绪，快见到二十年没见的同学心里还是十分忐忑。现在是放假期间，校园里没几个学生。依稀看到有几个成双成对的半大情侣在长凳上卿卿我我。早听说现在的大学也就是大概学学，谈恋爱才是正事。在这里生活了四年的我，怎么也找不到原来的小树林——那可是当年我们晨练的好去处。原来上课的四层教学楼也换成了二十多层的大厦。与其说这是校园，还不如说这里是个房地产开发公司。我赶忙还是去找迎宾馆吧。

迎宾馆是在原来招待所的基础上翻盖的，像是一个五星级的酒店。门口有几个红底黑字的牌子，我找到了“欢迎87932班同学聚会”指引，直奔301房。

301敞开着，我还没有来得及打招呼，里面有几位已经齐声叫起来:

“老冯！”

我有些激动，一时竟看不出张三李四。

“怎么现在才来？”

我认出是曹明。“堵车，堵车。”我赶忙上前握手。

“来，认认这都是谁。”他带我进到房间。

我环顾四周，在房间里沙发和床上坐有七八个人。

“大头朱！天晓！梁子！向东！老班长！”我赶忙上去一一握手。

“金嗓子—路丰！彪呼呼的！”我立即用他的大连话打招呼。路丰是我们班嗓音最好的男生，曾经以一首“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在系级比赛上一举夺魁。嗓音特富有磁性，感染了大多数的莘莘学子尤其是女同学。

这些同学除了比以前胖些，还真一眼可以认出来。

其中一个戴了鸭舌帽，我还稍有些疑惑。看着我笑，手指着我。如果没这手指，我肯定认不出来。还没等我说，曹明嚷嚷道：

“把帽子摘了，穿上马甲你就认出来了”。

有人笑。

“谁不知道是李大刚呀！”我连忙圆场：“这手指是咱班才子才有的兰花指，每次念诗给我们听，毕竟少不了的，这样才有声有色。”

李大刚更加妩媚，兰花指一挑，故意以女声道：

“讨厌！”

“你小子怎么变这样了，肥了几圈了”李大刚坐起来更显得肚子大，脸下的几圈下巴和整个圆脸凑成了一大坨，本来不大的眼更成了一条缝了。

“知道为什么猪肉涨价了吧，瞧瞧咱们哪个没发福？”旁边不知谁起哄大笑。

其他几位是女同学，我认出了王娟和赵安妮，里面的就是李小晴，她的身材和典型的南方脸，和以前一样。只是眼前她是现代化的时尚女，挂一条珍珠项链，配坠是碧绿的玉观音熠熠生辉。涂了发紫的口红正好和紫色长裙相配。李小晴很大方地从床上站起来，“他们都握手，咱们换换。来，抱一个！上学的时候真想投入你的怀抱呢！”在大家起哄声中，我们拥抱一下，闻到她身上有股浓浓的香水味。这下倒让我很不自在，除了抱过我老婆，十厘米外跳舞搂过，我还真没有这么近地抱过其他女人。这时曹明打断了尴尬：

“行了，私话慢慢聊，先到餐厅吃饭，其他人边吃边等吧”他指挥道。

我们一行陆续下到二楼餐厅。原来只有两层的招待所现在翻盖成了二十八层的准四星酒店，餐厅装修的奢侈辉煌，一次摆三十桌的宴席没有问题。先上来几个凉菜，我早已饿坏了。这是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养成的条件反射，由于没有太多的娱乐，每天傍晚七点前基本吃喝收拾完毕，九点前如果没有追电视剧一般要上床睡觉了。我拿起筷子就想先填填肚子，被朱耿怀打断了：

“别忙，别忙。还是咱们以前的老规矩，先喝三杯再吃。”

我想起来了，以前在大学我们也时常聚会，有过生日的，也有节日的，还有莫名其妙也要喝一顿的。不管什么名堂，喝的酒是啤酒，下酒菜是自做的凉菜和几个食堂打来的几个荤菜。无论几个菜最后都要剩下很多，因为有先喝三大碗的规矩先填了肚子。酒量小的例如李大刚、刘军很快就脸红脖子粗吃不了几口就或发酒疯或倒头睡去，酒量大的如曹明则挨个划拳杠子老虎鸡非有不干趴下所有人誓不罢休的味道。想这些年在官场上混，酒量一定又大涨了，和以前一样这种场合一定是他主持。

“今天我主持，明天再把权利还给主席兼班长老孟。首先要感谢班长赞助这次聚会所有的酒，我们才有机会喝上“西北王”，还要感谢我们这餐是非班会费用，所有吃喝是李小晴同学完全买单。”

大家鼓掌。

“来，欢迎远道而来的老同学，三杯为敬，我先来！”曹明端起酒杯，连喝三杯。在大家相互寒暄中，每人也喝了三杯，有人借故已经没有当年勇只在嘴边抿一下。

“在大家还没有喝大前，请班长宣布明天和后天的议程。”曹明把一张纸交给班长孟宇峰。

“我和曹明、向东、周宁、赵安妮提前组了个筹委会，草拟了一个议程，大家看有没有意见。”我们又再次领略了老班长的官腔官调。

除了明天中午的聚餐改为到学校食堂吃饭外，其余一致鼓掌通过。这时候，服务员又领来几个新到的同学，大家在几杯酒的鼓舞下一律改握手为拥抱，同学相见，分外亲切。

大家互相和邻座及隔着桌子的同学问候、寒暄、聊着近况、碰杯，此时少了同窗时代的喧闹。彼此似乎很熟悉又有些陌生，从那时的稚气未脱到如今的成熟稳重，在小心翼翼夸赞对方还是容颜不改时也谨慎地问询现在的近况。在谦虚自贬的同时，也不着调地不吝奉承。话题从毕业后的工作过渡到家庭孩子，但绝不碰对方收入多少这个敏感的神经。

曹明像主人般在两张桌子轮流敬酒，后来提议前团支书杨向东说两句。

杨向东端起酒杯站起来大声说：“同学们，这次我们班聚会是毕业二十周年，本来十年的时候应该聚的，不过那个时候可能大家还没有稳定下来。这次的相聚不早不晚，希望大家借着这次聚会重温昔日的友谊，让我们的缘分情谊就象一杯陈酒，越久越香、越品越有味、越浓、越醇。来，大家一起干杯。”

在还剩下满桌菜的时候餐厅要打烊了，已经喝大和半喝大的我们陆续回到自己的房间，当然没有睡意的挨个到房间里唠不完的悲欢离合家长里短英雄情长。

我和李大刚安排在一间房，在大家离开后开始类似原来上下铺的闲聊。但很快就被打断了。路丰意犹未竟，端着一盘打包回来的花生米和凉菜，偕同以前同宿舍的许文平拿着两瓶红酒进来，后面还跟着范宝康。

“来，来，接着来。”许文平用喝酒后的大舌头说，把两瓶酒戳在桌子上。

“范宝康怎么你小子的身材还是保养的这么好？连王天晓都胖了几圈了。”李大刚把范宝康拖到床边坐下。

“我现在是全班专业最不对口，又最对口味的了。”范宝康说。

“这是哪出？”我问。

“我现在是工厂工会直属文联办的主任，每天和广场舞打交道，领着一帮老头老太太跳舞兼交谊舞的总教练，组织各类比赛。每天被大爷大妈围着转，这个要经费，那个要赞助，东跑西颠的你们说能胖吗？”他自嘲地答道。

原来范宝康毕业分配到山西一个大型的机械厂，开始跟我们一样，实习画图到科室。后来发现科室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每天事情不多。但是有在学校跳舞的底子，很快在交谊舞场上崭露头角。慢慢调到了厂工会专门负责文艺群众工作，这倒也符合他在学业上学而不专，专而不深的风格。

“你呢？文平。”李大刚又问许文平。

“这小子风光着呢，让他说说。”路丰抢过话头，一边找来几个纸杯倒满红酒。

“别听彪哥胡擂，开始在杭州的一家工厂做技术员，后来老家义乌的一个乡下企业盛情邀请回乡下了。”许文平不紧不慢地说。

“到这家企业就对了，与其在国营大厂混，还不如到私营企业大干一场。这家厂现在的产品在国内外可是知名品牌，好多国产的汽车都用，连国外的大品牌的车企也渐渐认可了。许老弟公司给了别墅，下面管着一百多人的研发队伍，可谓踌躇满志呀！”路丰提议喝杯祝贺。

“这比我们这些下海自己搞的人强多了，收入绝对不比我们少。”正在做国外生意的路丰面露羡慕之色接着说，“我们这些看上去是老板似乎很风光，实际上上有客户压价，下有供应商催款，在中间又受夹板气，每天提心吊胆的怕哪天客户跑了不给钱。”

“不给钱就不给货吗！”我说。

“想得美！能给个信用证就不错了，客户是上帝，你让人家三十天付款，别人开出六十天的条件。咱中国人就这样相互拆台相互伤害呗。”路丰无奈地摊开双手。

“昨天我听说一班高永利说，以前老跟我们一起踢球的他们班的那个廖晓辉，毕业后辞职到中山开了一家服装厂，开始还不错，回到家乡又是捐钱又是修路的。后来成本渐高，生意日渐西下，整天愁眉苦脸，一蹶不振。一次赌气到澳门赌博，把所有身家全输了，还欠了不少高利贷。”善于打听的范宝康补充道。

“咱们这次聚会纯粹为了友谊，什么老板生意钱不钱的，在一起就是好兄弟不分彼此。”许文平挨个碰杯再次干杯。

在喝完了两瓶红酒又东拉西扯一番后，各个打起哈欠睡意笼罩，纷纷起身告辞。

送走了几个家伙，我和李大刚都有些累，半躺在床上。

“伙计，怎么样？这二十年来可好？”我递上一支烟。

“还能怎么样？还不就混呗！”李大刚点上烟，看看是什么牌子，斜躺着靠在枕头上叹口气。

“毕业后分到一家造船厂，太大了，每年分来的毕业生有好几百，开始分配到下面的车间实习，整天也没多少事，无非给师傅递递扳手钳子领领料什么的，干活也是有一天没一天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吸烟室听师傅们聊些没边没沿的荤笑话。一年后申请到科室，人事部没同意，说还有很多学生没有上来呢。我觉得没依没靠的看不到出头的日子，没干两年就跳槽到了一家外资公司。”

李大刚断断续续讲了他的经历，在这家不看学历看能力的外资公司，他凭着能说会道的本事一路做到销售经理，每天空中飞来飞去跑的地方挺多，有时候还可以出国。

“啥时候结婚的？孩子多大了？”

“我结婚晚，三十多在一次小学同学聚会时才遇上我这位，同学，小学老师。两个人一看都老大不小了，凑合一块过呗。孩子暑假后上初一。”

“你那位和赵安妮比，哪个好？”

“不是一路的，没法比。我那位老实本分，家庭型的，每天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说白了就是闷骚型的。我可听说赵安妮现在正闹离婚呢，见了她可别提这茬。”

“为什么？”我来了兴趣，原本的睡意跑了大半。

“她跟的咱那位学兄，看着文质彬彬吧，后来还上了研究生、博士。出国交流了两年，回来就做了科研所下面的一个公司的老总。赵安妮在家辛辛苦苦带着女儿总算把他盼回来了，结果他在国外就和一个同时交流的女孩子好上了。一开始赵安妮还想极力挽留这段感情，但是人家女孩子家里硬呀，非逼着他离婚娶她。就这样拖了几年，也不是个事。赵安妮以前在班上就爱争强好胜，虽然现在是公司开发部部长，但是这件事对她打击也蛮大的。”李大刚虽说在北京生活了四年，说话还是带有江南味。一提起赵安妮，情绪上来了，江南味更足，虽不铿锵但也满怀义愤。

“还写诗吗？”我赶紧转移话题。

“还写个屁呀，现在每天忙得像个落水狗东奔西跑的，不知哪天就喝西北风了，诗能养家还是能糊口呀！”一提起诗，李大刚一脸不屑，似乎还不如说赵安妮呢。

“你呢？别老我说呀？”我俩沉默了很久，似乎都若有所思，但又没有头绪，因为万千。还是他先开了腔。

“等会儿，去趟厕所。”

回来时，李大刚已呼呼进入梦乡，我替他盖好被子，这时已经快夜里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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